五

晏靈生一覺醒來已是一小時之後了，他睡得極其舒暢，頭腦也沒有迷糊的感覺，反而是神清氣爽，他擡眼便看見曹旸正坐在他對面對他微笑。

“抱歉抱歉，我突然就睡過去了，這裏□□逸了，每次到這裏喝茶都會不知不覺就睡著。”

“沒關系，剛才我也睡過去了，還做了一場夢。”

“你也做夢了？”

“是呵，夢見一位渾身茶香的漂亮仙女。你夢見什麽？”曹旸問道，後面那句“怎麽哭了”打住了沒問。

“我麽？我夢見了一個故事。”晏靈生微微笑道，頗為幹凈清爽。

“哦？什麽故事？”

“您想聽？”晏靈生笑道，看起來有些傷感，“好吧，其實是個簡單的故事。”

“講來聽聽。”

“我夢見了一個嬰兒，他被扔在一個荒山野地裏，就在快要死去的時候被一戶村民撿回了家，他們把這孩子當自己的孩子養大，卻發現這孩子身上有和常人不一樣的地方。”

“哦？怎麽不一樣？”

晏靈生頓了頓，道：“他有一雙灰藍色的眼睛。”

曹旸看著他的雙眸等著他講下去。

“雖然是現代社會，但因為村子地處偏僻山溝，所以村民與生俱來對鬼神的恐懼讓他們極為厭懼這個男孩，慢慢地，連他的養父母都遠離他了。他們想再把他扔掉，可是這時候這孩子已經到了上學的年紀，懂事了不少。養父母只得把他送到村小學去，不許他回家。他只能住在學校，後來還是通過支教老師的幫助他才能夠繼續上學，老師說服他的父母讓他能上到高中考大學，還幫他起了名字，他選了一個離家很遠的學校，並且自己打工賺學費。”

“真是個勵志的故事。”曹旸點點頭。

“唉，要是也能夢到漂亮的仙女就好了。”晏靈生抹去傷感，重新笑道。

“仙女雖好，但看久了也會無味，而你夢到的故事卻是可以換來珍寶的。”

“什麽珍寶？”

“這個，就只有你知道了。但是這珍寶是有兩面性的。”

“兩面性？”

“古語有雲‘是藥三分毒’，藥能治病，卻也有毒。一個人的經歷可以錘煉出很多寶貴經驗使其成熟，但同時也可以讓人萌生對人乃至對這個社會的仇恨，並施以報覆。”

“嗯，您說得很對。”晏靈生點頭道。

“人生的路還長著呢，要好好生活啊。”

“曹旸姐姐，我可以這麽叫你嗎？我突然覺得遇見你真好呵！”

“遇見我真好嗎？”曹旸笑道，“你要是知道我是誰就不會這麽說了。”

“什麽意思？”晏靈生奇怪道。

“我是心理醫生，會讀心術你信麽？”曹旸故意誇張地說。

“哈哈哈！曹旸姐姐，你真有意思！”

笑聲傳到樓下，驚動了盲眼姑娘，她看了看樓上的方向，心情也莫名地開朗了不少。

一周後，美食一條街最老舊的茶樓“茶仙樓”停業，聽說賣給了隔壁的海鮮酒店，店主姜明心據說回了老家繼續做茶葉生意。

曹旸自從上次和晏靈生在茶樓分開以後也好久沒聯系了，晏靈生又要上課又要打工十分忙碌。

“聽說你最近結交了一個凡人。”曹殷坐在公寓的沙發上喝著滇南普洱。

“哥哥說的是哪一個？”

“晚上相約去喝茶，你說是哪個？”

“哦，麻煩是哥哥找來的，可不能怨我。”曹旸笑道。

“哼。”

“人家的好意，推脫不開。”

“聽說，他在娛樂區打工。”

“是，而且還是個高級會館。”

“在一個凡人身上，能有什麽收獲。”

“沒有收獲去看看也是好的，他下次還要請哥哥你去呢。”

“從古至今，你去過的好地方還少麽。”曹殷冷冷地道，頭腦中閃出“未央館”三個字，卻是轉瞬即逝。

“也許我下次可以扮演一個失意的有錢人，說不定會招來些古咒術，這樣案子就能有進展了。”

“哼。”曹殷不置可否。

“上好的普洱，果然不錯，光聞味道就醉了。雖然我不喜歡喝普洱。”曹旸笑著拿起一片茶葉聞了聞。

“五百年的樹齡，三百年的修行，怎會差。”

“呦，難得聽到哥哥誇獎，沈茶姑娘會很高興的。”

“她回滇南了吧。”

“嗯，若她好好修行，不出二百年定會修成正果。勸她回去，可以賣她老爹——滇南茶王個面子，以後再滇南若有什麽需要，可以向茶族開口。”

曹殷看了一眼她，沒作反對。自古植物為萬物最低等，被認為是無靈魂之物，滇南茶王修煉兩千年才成靈並得以點化，而花卉草木的開敗，自有仙子掌管，並不覆雜，這也是陰司沒有負責植物死後事宜的鬼仙的原因。

無常身為鬼仙，辦公出行自不必顧及茶王的感受，曹旸放茶族精靈沈茶離開，並教導一番，顯然不是因為以後辦事方便。曹殷想，自己的妹子比自己還討厭麻煩事，這次卻鮮有地和凡人還有精靈扯上瓜葛，可算是反常。不過，曹旸的本性便是隨性而發，就算是辦公也會有突發奇想的時候。想到這裏，曹殷閉上了眼睛，曹旸把他的茶杯倒滿。一時間，普洱的香氣四溢滿屋。

（《茶仙》完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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